第二百二十九章 良币未必,做旧玉玺! (第2/2页)
这时拿出来,很可能犯众怒,等个机会,李春芳要在人前显圣一把。
政务堂门突然被推开了。
雪风瞬间冲淡了檀木香气,炉中、鼎中的明火在摇曳,冰寒过身,穿着单薄的阁老们不禁打了个寒颤。不约而同地朝着堂门口望去,不由得一愣。
陈以勤回阁了。
多日风霜雪打。
让一位浑身充满书卷气的内阁阁老,变得满身的“泥土气”。
身影更加单薄了,脸庞上皱纹堆垒,如斧劈刀刻过了一般,令人觉得陌生。
“元辅、次相、汝贞、子实,还有吕公公,近来可好?”陈以勤笑着走进政务堂门,招呼道。
那沧桑到略微刺耳的声音,也不似从前那般温润如玉了。
人卜入,门又闭。
“好。”
张居正代表内阁、司礼监应声,又道:“辛苦了。”
执行“清丈田亩,均地于民”国策的艰辛,内阁始终是有关注的。
作为内阁阁老,陈以勤本可以安然享受着人臣所能享受的一切,但却奔波在田垄之间,以脚步丈量着大明朝的每一寸土地。
向不明真相的百姓解释,镇压不愿遵从国策的地主、富户,还要遭受同等级大族的死士刺杀。
种种困难、险境,是端坐在内阁中枢的他们,所无法理解和体会的。
都说感同身受,但这世间,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。
陈以勤拉上两个本来前途光明的儿子,拉上十数位颐养天年的族老,为朝廷、为圣上、为大明朝、为天下黎庶做尽心尽力做事。
当得起任何人的一句“辛苦”。
陈以勤却摆了摆手,示意那些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,无碍的。
四火炉,两香鼎,火力是大,陈以勤揭开了狐裘披风,搭在了自己原来的桌椅上。
手过桌面,没什么灰尘,显然是内阁阁员每日都在打扫。
李春芳为陈以勤倒了碗茶,笑问道:“不是说明儿才到京吗?”
陈以勤谢过后,接过了茶,浅尝辄止,解释道:“我的行踪,由锦衣卫负责,上报的时间,和真正的时间会有些差错,为了安全。”
防止刺杀的手段之一。
朝廷命官,乃至内阁阁老,都不在锦衣卫绝对信任名单中。
所以,内阁、六部,和京城其他衙署,得到的消息必然会有些错漏。
在京官们都以为陈以勤明儿才回到京城,然而这时的陈以勤,都已经坐到了内阁政务堂中了。
张、高、胡、李四位阁老和吕芳,表示理解,不理解也没办法,和锦衣卫那群只听命圣上旨意的家伙,没办法争竞这个。
“听说请我回来,是为了鉴定传国玉玺的真假,东西在哪呢?”陈以勤习惯了乡野间简单粗暴的办事,无意义的寒暄,少了许多,或者干脆忽略,直截了当问道。
张居正一怔,但一心二用的天赋下,双腿下意识地站了起来,从身后的一方锦匣中,取出了一方黄绸包裹的玺印。
“前两日就到了,逸甫,你瞧瞧对不对?”
说着,就将玉玺递了过去。
陈以勤当着所有人的面,抖开了黄绸,顿时引来了几声轻呼。
先别说真假问题,但就这方玉玺材质,就不是凡玉。
青绿色的一块蓝田宝玉,故意弄破了个角,再以黄金塑角,方圆四寸,上钮交五龙,正面刻有“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”八篆字,肩部两道刻字,右侧的刻字,都对得上传说,是真正的好东西。
但是,陈以勤却是“一眼假”,原因很简单,雕刻没问题,用料不对。
秦始皇得到的那方蓝田宝玉,青绿之色,没有这么纯粹。
陈家书录记载,“传国玉玺,偶见杂色,巧匠以技艺补之,五龙钮仍可见。”
再就是,汉朝王莽给传国玉玺补角时用的黄金,也没有这么纯粹。
这个是常识问题,汉朝冶金技艺,和两千年后的大明朝没法比,汉朝的黄金,因混入有其他金石,质地是非常坚硬的。
这也就是传国玺从汉朝一直传到元朝,都没有书录记载玉玺金角出现破损或毁坏的原因。
而手中的这方玉玺金角,但凡手指多用几分力气,就能用指甲在上面划出痕迹。
不是纯金,也差不多了。
要是这样传承两千年,那金角早就磨损严重,痕迹满满了,那能这么崭新?
世间很多东西,都可以劣币驱逐良币,而古物,便是其中之一。
那些岁月痕迹一旦消失,在明眼人眼中,就是“新的”“纯新的”“无可争议的新”。
如果直接拿着这方玉玺告诉文武百官这是秦始皇那颗传国玺,虽然群臣当时大概率不会反驳,但那些如陈家一样的传承家族,事后还不一定在家书中怎么编排陈家,编排圣上呢。
圣上、陈家,不可能脸都不要了,这东西拿不出去,要“做旧”才行。
这古玺做旧的手艺,陈家恰恰是有的,此次随行进京的陈家族老中,正好有一位是其中大家。
陈以勤用黄绸重新裹上了玺印,笑着望向张居正,道:“元辅,你对我,对我的两个儿子,还有此行进京的八位阁老,以及整个陈家,有什么展望吗?”
闻言。
张居正一心二用的天赋都失效了,愣在原地,思维停滞,难以置信望着陈以勤。
高拱、胡宗宪、李春芳和吕芳同样如此,不成想这浓眉大眼的人儿出京一趟,竟然还学会敲竹杠了。
展望?
不妨把话说明白点。
是有什么词,有什么话夸赞吧。
陈以勤、陈于陛、陈于阶三父子,陈家八族老,再加上整个陈家。
陈以勤张口就要了十二封夸赞书,以此交换,陈家为传国玺做旧,为玉玺作保。
作为注定要名垂千古的“大明第一相”,张居正也是个要脸的人。
真要为陈家写下十二封夸赞书,传到了后世,这让后世人怎么看他?
他张居正的后人还抬得起头吗?
“肃卿,为我磨墨!”
(本章完)